继韩国“一夜变天”之后，法国政府又被迫倒台。因预算草案僵局，反对派罢免上台仅91天的法国总理。这是60多年来法国政府首次因不信任投票而被推翻，而巴尼耶总理则成了自1958年法兰西第五共和国成立以来任期最短的总理。而早已深陷经济增长停滞、巨额债务和赤字泥潭的法国，恐怕无法承受如此的政局动荡。

预算案引发

经过千挑万选被任命为总理的巴尼耶，上任仅3个月就因为谈不拢预算案面临被弹劾下台的困境。12月4日，法国国民议会投票表决通过一项对政府的不信任动议。当地时间12月5日上午，巴尼耶前往总统府向法国总统马克龙递交辞呈。

今年9月，巴尼耶被马克龙任命为总理。马克龙寄望巴尼耶能够破解国内政治僵局并解决飙升的财政赤字，但巴尼耶所属共和党在国民议会只有47席，他一直面临不信任投票的风险。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巴尼耶是为明年的预算而来。面对高企的政府债务，巴尼耶准备通过大规模削减开支和增税来控制约600亿欧元的赤字，却遭到了来自极右翼和左翼两拨人的反对。

极右翼国民联盟提出了包括根据通货膨胀率提高养老金、削减对欧盟预算贡献等多项要求。左翼政党联盟“新人民阵线”则提出要提高最低工资和福利津贴等。不论是极右翼还是左翼，他们的财政措施都将导致公共支出的额外增加。然而截至今年6月底，法国的公共债务已占GDP的112%，根据《稳定与增长公约》，欧盟成员国的公共债务不得超过其GDP的60%。

12月2日，巴尼耶利用一项“罕见”的宪法机制，绕过国民议会强行通过预算草案。随后巴尼耶遭到“围攻”。美联社报道称，左翼联盟曾谴责其“紧缩预算”，批评其“缺乏对话、无视议会工作”。国民联盟领导人勒庞也表示会投票支持推翻政府，指责巴尼耶无视其要求。两个联盟均宣布提交针对巴尼耶政府的不信任动议。

这场危机的种子，早在2024年夏天国民议会提前选举时就已埋下。复旦大学欧洲问题研究中心主任、中国欧洲学会副会长丁纯对北京商报记者表示，当时，欧洲议会选举刚刚结束，马克龙领导的执政党支持率远低于极右翼政党国民联盟，马克龙宣布解散国民议会，提前举行新的议会选举。随后，历经两轮艰难投票，法国左翼联盟和执政党联盟联合阻击了极右翼，但左、中、右各派都没能在国民议会获得绝对多数，且彼此政治主张相去甚远，不愿合作。

经济再受冲击

法国政府在10月公布的2025年预算案中，计划通过增税与削减公共支出将赤字占GDP的比例从6%降至5%。然而，随着巴尼耶政府倒台，这一目标或将化为泡影。经济学家预计，即使通过临时预算，也难以改变公共支出的轨迹，法国距离欧盟新财政规则的要求将越来越远。同时警告称，政治僵局可能导致2025年预算案无法及时推出，使得公共赤字进一步扩大，债券收益率飙升，国际投资者信心受挫。

北京外国语大学区域与全球治理高等研究院教授崔洪建表示，其实在马克龙第一任期内，法国赤字就已经开始扩大。2018年，为平息民众对汽油税上调的抗议，马克龙推出了数十亿美元的补贴和刺激措施；两年后，新冠疫情来袭，马克龙誓言要“尽一切努力”支持法国经济，投入数千亿欧元帮助企业；就在经济看似复苏之际，2022年俄乌冲突爆发，导致能源价格飙升，马克龙批准了又一轮大规模政府支出。

政府支出一直扩张，而法国经济却持续疲软。法国统计局数据显示，尽管巴黎奥运会为经济增长贡献了0.3个百分点，但三季度经济仅环比增长0.4%。四季度经济增速甚至可能为下降0.1%，预计2024年全年增速将为1.1%，与去年持平。欧盟委员会11月15日发布的宏观经济预测同时显示，法国2025年的GDP增速将放缓至0.8%。

荷兰国际集团（ING）经济学家在一份报告中写道，巴尼耶政府垮台对法国经济来说是个坏消息。经济学家表示，如果没有行动来纠正法国摇摇欲坠的财政状况，经济增长将继续放缓。荷兰国际集团的经济学家说：“政治局势将推迟公共财政的复苏，并可能使其复杂化。”

ING分析师预测，法国经济增长将从2024年的1.1%进一步放缓至2025年的0.6%。公共赤字持续高企，债务问题愈加严峻，下一届政府将面临更加艰巨的财政整顿任务。

马克龙的危险

本次对巴尼耶政府的不信任投票，也进一步加深法国政坛的裂痕。“法国陷入新的政治危机。”法新社这样评论法国目前面临的状况。当前法国国债收益率已经超过欧债危机重灾区希腊，面对高企的财政赤字以及持久的政治旋涡，法国政坛出现呼吁马克龙辞职的声音。

英国《卫报》认为，马克龙在这场因提前议会选举而引发的政治危机中，扮演着旁观者的角色。在12月2日公布的一项民意调查中，52%的法国人赞成马克龙辞职。

法新社援引马克龙的回应报道称，那些呼吁他辞职的情况，相当于“政治虚构”。“这没有意义，坦率地说，我在你面前，是因为我被法国人民选了两次。我为此感到非常自豪，我将以所有的精力兑现这一信任，直到最后一秒，我的首要任务是稳定。”马克龙表示。他的第二个总统任期将于2027年结束。

对于他能否顺利完成总统任期，丁纯认为，法国总统的任期是有宪法保障的，马克龙只要不犯叛国罪，也没有出现人身意外或重大疾病，就没有人能去弹劾他。

“以目前法国的政治生态，梅朗雄领导的左翼和勒庞领导的极右翼是主要政治力量，但是由于法国无论总统还是议会，均采用两轮选举制，究竟是哪个党能在2027年总统选举中获胜，就要看哪几个党派愿意联合起来了，有一定的偶然性，结果很难预测。”丁纯表示，政治碎片化逐步加剧法国施政困境和社会分裂。

崔洪建则指出，一方面，重新组成政府的时间不能太长，而且新组成的政府很大程度需要对马克龙的改革方案予以配合。这是最大的悬念。另一方面，马克龙是否具备足够能力，像先前那样强力介入到政府的组成中去。“如果不能的话，政治的‘意大利化’可能在法国出现。”

北京商报记者 赵天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