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2月22日，当行情屏幕上日经225指数的报价前所未有地触及39156.97点历史新高时，野村证券东京交易大厅的交易员们一同起立致敬，他们中的一些人相互拥抱、欢呼，另一些人则由衷地以经久不息的掌声回应……当天，日经225指数上涨2.19%，收报39098.68点，创下了全新的收盘纪录高位。但对实体经济来说，由于物价上涨以及欧元对美元升值等因素，2023年日本GDP被德国反超，丢掉了世界第三大经济体的地位。

历史新高

日经225指数之前的历史高位，出现在1989年（平成元年）的最后一个交易日（12月29日）。彼时，正值日本泡沫经济的顶峰，日本225指数在那一天创下了当时的历史最高位38957.44点。

现年87岁的投资者、野村证券前雇员Kazukuni Yamazaki迄今依然记得，他所在大楼的一楼，曾经有一块显示股价的数字屏幕。“当时几乎路过的每个人，包括那些年轻时髦的职场女性，都会站在那里，看着（节节攀升）的股价，兴奋地尖叫。”

“当时整个国家的财富泡沫，使得每个人都在谈论如何成为一个入会门槛高达5亿日元的高尔夫俱乐部会员，即便人们可能并不真的喜欢高尔夫。”Yamazaki补充称。在1989年，5亿日元相当于350万美元。

日经225指数在上世纪80年代的牛市，从1980年的6867点开始，到10年后的收盘纪录38915点结束。在这十年里，日股每一年都在上涨，并在1988年和1989年分别实现了40%和29%的年度涨幅，这吸引了大量日本国内的投机者。

在那段昔日的巅峰时期，日本股票的市值约占全球股市的45%，远远领先于美国的33%。

日本资本市场的狂热也迅速蔓延到了他们脚下的土地。仅在1987年，东京的地价就上涨了58%，以至于著名的银座购物区每平方米的转手价格一度高达3200万日元（约合23万美元）。

以当时的地价估算，日本皇宫的价值（占地3.4平方公里），超过了整个加州的房地产价值。1987年，日本仅股票和土地的资本收益就超过3.4万亿美元，约占当年度GDP的40%。

但好景不长，泡沫随即破灭。日本股市、地价崩盘，金融系统爆发危机，进入经济持续低迷的衰退期。自此日本股市开启了长达近20年的调整，直至2009年方开启反弹之路。

高盛首席日本股票策略师Bruce Kirk表示：“自1989年12月泡沫破裂以来，日本股市一直被历史最高点所困扰。无论日本股市自市场触底以来表现得多么好，市场总是带有怀疑，总是将现在的表现与那个‘高水位’进行比较。现在日本股市终于突破这个历史最高点，不仅是一个数字上的胜利，更是心理上的解放。”

盈利驱动

在全新的高位背后，日股市场的基本面、日本经济的结构、日股投资者的构成，其实已经与当初截然不同。分析人士指出，归根结底源于盈利驱动，即企业盈利持续改善。东京证券交易所多年来积极进行上市公司治理，改善企业利润表，今年1月还要求上市公司自愿提出提高资本效率的业务计划，并警告称没有有效利用其资本的公司最早可能在2026年面临退市前景。

独立国际策略研究员陈佳表示，在日股表现亮眼的背后，存在多重原因。首先，2014年以来，日本实施的公司治理改革是日股牛市的“最大功臣”。过去10年中，日本政府对企业实施了一套新的管理准则，并不断敦促商界领袖提高股本回报率，实现董事会多元化，并给予股东更大的发言权。2020年8月，国际著名投资者巴菲特进行了他的第一笔日本股票投资。此后，巴菲特大量买入包括丸红、三菱、三井和住友等多家日本企业股票。“巴菲特效应”为日经指数的暴涨奠定了基础——这种变相“背书”使得日本股市成为全球投资者眼中的“香饽饽”。

此外，日本宽松的货币环境为其股价抬升提供了支撑。T.Rowe Price新兴市场和日本股市投资组合专家Daniel Hurley在本周早些时候的一份研究报告中表示，日元疲软是推动股市上涨的主要因素之一。

去年10月，美元对日元升破151点，创1990年7月以来新高。近期日元对美元一直在150点附近徘徊。日元对美元在2023年下跌约8%后，今年迄今跌幅已超过6%。日元走弱有利于日本出口，对于外国投资者来说，日本公司股票也变得更加便宜。

有不少全球资管人士表示，近几个月至少有一部分全球资金流向了日本。截至2月16日当周，外国投资者们净买入日本当地股票的规模达到大约3820亿日元，这已是连续第七周净流入。

贝莱德负责日本股市主动投资业务的主管Yue Bamba表示，从强劲的企业业绩到资本支出增加，所有因素都提供了推动力，日本股票背后的积极因素比其他资产类别要多得多。在以往全球基金经理们的投资组合中，日本股市的权重明显偏低，但这种情况以后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反差明显

展望2024年，日本股市有望继续上涨。Investment Lab负责人近期曾预计表示：“如果指数创新高，CTA（商品交易顾问）等右侧交易的投资者可能也会买入。股市上涨势头很有可能会进一步持续，需要为吸引更多资金涌入的情况做好准备。”

但与高歌猛进的股市相比，日本实体经济却呈现失速迹象。当地时间2月15日，日本内阁府公布的初步统计结果显示，2023年日本名义国内生产总值（GDP）初步统计数据为591.482万亿日元（约合42106亿美元），低于德国的44561亿美元，降至世界第四位，被德国反超。

从内外需对日本经济增长的贡献度来看，消费不振等因素导致去年四季度内需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度为负0.3个百分点，外需贡献度为0.2个百分点。《日本经济新闻》网站报道指出，内需不振使日本经济去年第四季度未能走出负增长。

日本第一生命经济研究所首席经济学家永滨利广指出，内需相关经济数据连续两个季度全面下降。从工矿业生产等最新数据来看，今年一季度日本经济下行风险仍存，或出现连续三个季度负增长局面。

这也使日本央行面临艰难选择。由于日本超宽松货币政策长期持续，导致市场机制扭曲、副作用凸显，目前各界对日本央行终结负利率政策的预期高涨。

媒体和专家预计，日本央行最早或于今年3月或4月宣布结束负利率，这将对全球金融环境及日本经济产生明显影响。《日本经济新闻》报道指出，日本告别负利率可能导致企业负担增加，日本破产企业或增加两成，政府应提前做好有关政策准备。

华福证券分析师燕翔指出，2024年日本经济增速下滑，主要源于2023年提振经济的一次性因素消退，包括日元贬值、疫情期间积压需求释放以及被推迟商业投资项目的复苏。但由于再通胀进程仍在进程中，对应内需仍有较大潜力，尤其是居民消费和投资，对于企业盈利仍然构成支撑。

北京商报记者 方彬楠 赵天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