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不变的是变化本身，即便是互联网巨头，也不能躺赢。

“我知道做风险投资总会遇到各种意外之事；你干了30年，哪件事最让你惊讶？”美团CEO王兴曾向红杉资本全球高级执行合伙人Doug Leone提问，得到的回答是：这30年来我投过的公司里竟然没有哪一家是一帆风顺长起来的。

2023年，创始人“回归”，CEO执剑，互联网大厂选择做自己擅长的，收缩非核心业务，一切为了发展也为了更从容地观察。无法忽略的是，坚挺多年的互联网格局开始松动，拼多多市值创新高，收获了阿里创始人马云的祝福。大洋彼岸的ChatGPT搅动一池春水，让AIGC（人工智能生成内容）成了每个搜索引擎的年度关键词……

远方在哪里，谁都看得到，能否顺利到达，似乎和先来后到没有直接关系。

关键词：抢跑

为了长期主义

“在2023年帮助塑造科学的10个人”，《Nature》杂志的年度十大人物没有严格执行这一评选条件，特写部主编Richard Monastersky承认这一点。10人之外，非人类ChatGPT榜上有名，“我们将其破例纳入榜单，以承认生成式人工智能给科学发展和进步带来的巨大改变”，Richard的解释没人会质疑。

回到2月，出门问问CEO李志飞的惊讶更容易理解了。在美国帕洛阿托的咖啡厅里，他听到的都是Chat、Chat、ChatGPT，回国内发现，竞争激烈程度可能是美国的10倍。夸张的是，这种亢奋持续到了年末，12月一天的凌晨5点，失眠的他修改了一篇关于谷歌AI大模型Gemini的文章，向好友们“吐血”推荐。

技术信仰者在私下及公开场合布道，不到半年时间国内大模型从个位数突破到100，又以更快的速度冲向200+。大家一面劝彼此不要冲动，要保持长期主义，转头又到处安利自家大模型的最新能力。

当新技术变得陈旧，互联网失去了加速器，从业者需要一种新魔法，没有人愿意被落下。

于是，文生图、文生视频……大模型变成招揽用户的金字招牌，够新奇够炫酷。清华大学沈阳教授团队利用AIGC创作的小说《机忆之地》，获得了第五届江苏青年科普科幻作品大赛二等奖，算是珠玉在前。

眼花缭乱的测评结果，也添了一把火，年末以全国首个官方“大模型标准符合性测试”收尾，百度的文心一言、阿里的通义千问、腾讯的混元大模型、360的360智脑等通过评测。

卷了一整年，曾被捧上云端的元宇宙、区块链几乎销声匿迹。12月末，百度发布的科学100词、知乎“年度在乎问题”、夸克2023年度关键词里，ChatGPT或AIGC，总有一席之地。

“如果ChatGPT在年度关键词排第二，就没有第一了”，和北京商报记者交流时，北京邮电大学数媒学院教授刘胜枝笑着说，“AIGC在不同应用场景下的落地仍然处于探索阶段，但它的发展潜力，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智谱AI CEO张鹏逢发言必讲大模型，他开玩笑说，“OpenAI摸着石头过河，我们摸着OpenAI过河。我坚信只有自己在这个过程中坚持创新，保持长期主义，才能够实现所谓的弯道超车”。

这个周期有多长? 百度智能云产业发展部总经理段永华给北京商报记者的答案是，“放在30-50年的尺度看，当下大模型处在婴幼儿期，但迭代速度极快”。

被更宽泛的“AI+”覆盖，用户显得战战兢兢。知乎2023年度问题中列举了这样两个问题，“学什么专业以后不会被人工智能取代？”“AI绘画半年了，到目前为止，AI绘画让多少画师失业了？”

创新工场创始人李开复的答案让知乎网友略感心安：即便到了2042年，AI可能仍然无法完全掌握这些能力：创造力、同理心、灵巧性。

关键词：再“创业”

对抗危机感

大厂的焦虑可不是一个答案能缓解的。论市值，拼多多一度高出阿里，论收入，字节跳动超过了腾讯，坊间数据的真假未能得到企业的确认，但这不妨碍互联网新格局论调愈演愈烈。

不服气更不认输，当年闯荡江湖的互联网大佬先后出山。

“此刻难眠，也不敢想。那个看不起眼的砍一刀，快成老大哥了”，一位阿里员工在内网发帖用于备忘，马云跟帖说，“我相信今天的阿里人大家都在看都在听。我更坚信阿里会变，阿里会改”。

改变的确是这家互联网巨头2023年的关键词。

3月，阿里以“1+6+N”组织变革将业务分拆为淘宝天猫、本地生活、阿里云智能等六大业务集团和多家业务公司。数月间，张勇卸任阿里集团董事会主席兼CEO，在阿里云来了又走，阿里“十八罗汉”之一的蔡崇信，履历上多了阿里集团董事会主席一职，“吴妈”吴泳铭的身份更复杂，阿里集团CEO、淘天集团董事长、淘天集团CEO和阿里云智能集团CEO都是他。

“震惊”“麻了”……和北京商报记者交流时，阿里内部人士不只一次感慨2023年的变化。

用户也震惊了，不是因为某家企业的高管变了，而是因为大厂的网络安全能力。“双11”后，淘宝、钉钉、阿里云盘等阿里系App先崩溃，紧接着是滴滴、菜鸟。冲上热搜、紧急排查、官方致歉，如果企业比拼的是这套流程的推进速度，何不在晴天修屋顶？

员工和市场“唤”回的还有京东创始人刘强东，他“复出”的形式和马云类似。坊间流传的版本是，刘强东认可了员工在内网提出的问题，“句句点到了公司的痛点，而且必须改变”，并表态自己不会躺平，也希望兄弟们（员工们）绝不躺平。紧接着2024年起京东采销等一线业务人员涨薪的消息宣布。

调整围绕着战略，战略有关取舍，2023年曾对边界犹豫不决的互联网企业们下了决心。腾讯出售、停运的业务和部门包括腾讯动漫、企鹅FM、NOW直播等；字节跳动收缩游戏业务朝夕光年和VR（虚拟现实）业务Pico；滴滴出售造车业务给小鹏汽车；美团放弃自营打车转向聚合模式的逻辑都指向：聚焦主业，收缩副业。

回过头看，2022年度腾讯CEO马化腾的内部讲话，更像是劝告整个行业，“很多业务该砍就砍掉，非核心业务铺得太多并不划算，被友商带偏了方向”。

2023年11月阿里云变阵也是痛定思痛，成立公有云业务事业部，以规模优先为目标，混合云业务事业部重点考核利润，减少项目制的软硬件订单销售，并鼓励政企企业优先使用公有云。

关键词：反转

有流量就有是非

一定程度上，危机感也来自于更加稀缺的流量。

QuestMobile数据显示，2023年9月中国移动互联网月活跃用户12.24亿，用户月触网时长稳定在160小时左右，旗下应用去重用户超4亿的有15家，去重用户超7亿的7家，分别是腾讯、阿里、百度、抖音、蚂蚁、拼多多、美团。

年末火爆的短剧背后就是流量的生意。11月起，微短剧的火爆传导至资本市场，影视制作、网络文学、网络游戏、MCN机构等和短剧有关联的公司，股价乘风破浪，连受益的上市公司都呼吁投资者冷静。

随之而来的是监管收紧，短剧行业降温，走精品化。一切似曾相识，因为这和网络长视频的发展路径一致。不同的是，当下争夺短剧主阵地的抖音、快手、微信，比当年的优爱腾有着更成熟的商业模式，这意味着速战速决还是旷日持久，只有时间知道答案。

同一个战场上，一群人被流量选中，或很快翻车或遭遇多事之秋。董宇辉“小作文”风波，将个人IP和品牌运作间的博弈摆在明面上。东方甄选、交个朋友等在淘宝直播给自己留的退路，为的是去风险，也为了流量共享。

流量价值的深度开发促进了互联网的商业化进程，2023年中国互联网广告收入规模预计将从上年的3.21万亿元增长到3.34万亿元，4%的增幅与2022年基本持平，但与2021年的20.8%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更广阔的海外市场成了默契之选，参与者不止电商、短视频和网络游戏。

“中国创业公司出海太厉害了”，10月，金沙江创投主管合伙人朱啸虎去美国开年会，发现一个LP（有限合伙人）的笔记本上贴着“996”，说他是第一次听到996。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朱啸虎用这个例子赞扬中国创业者的努力精神。

“如今在全球市场，基本上都是中国人和中国人‘打’，做社交、短视频就要跟TikTok去PK，做电商就要跟SHEIN、Temu竞争，做游戏，米哈游、腾讯、网易都是竞争对手，东南亚、非洲、南美洲的金融科技领域，一半都是中国人”，朱啸虎感叹。

人生处处是伏笔，互联网上总会有痕迹。2015年，32岁的周受资接受小米创始人雷军的邀请，离开投资公司DST担任小米CFO，让很多人大跌眼镜。2023年他在美国舌战，后带着TikTok电商重返印尼，既恍惚又合理。

互联网的魅力在于它的开放。它无法被控制、主宰或截断，因为它只是一系列永恒变化的链接。

北京商报记者 魏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