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0年，哲学家培根在他的代表作《伟大的复兴》中提出了那句举世名言——“知识就是力量”。接下来世界历史的发展印证了这一点——至今短短400年，在整个人类历史的长河里不过是一个片段，人类社会的生产力却加速度地前进——蒸汽时代、电气时代、互联网时代，如今，人们只需要一部手机，就能操控自己的衣食住行，监控自己的健康，享受快乐，乃至创造财富。人们不仅深信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甚至在不同程度上形成了 “科技崇拜”和“科技依赖”。

然而，科技为人类社会带来的不只有生产的高速发展、生活的无比便捷，还有另一面：

网络黑客时刻威胁着人们的经济与信息安全，克隆技术、基因编辑技术不时挑战着人类的伦理底线，最让人感受深刻的是今年的“3·15”晚会，曝光名单中，“被操纵的口碑”“免费WiFi藏着什么样的陷阱”“软件下载被强制‘搭车’”“外呼系统服务公司等非法获得用户信息”“儿童智能手表成为偷窥眼睛”都和科技有关，占名单的50%，而 “女主播背后的秘密”“翡翠直播的江湖骗术”又和现在科技创造的新行业息息相关。

任何事物都是双刃剑。爱因斯坦曾说：“科学是一种强有力的工具，怎样用它，究竟是给人带来幸福还是带来灾难，全取决于人自己，而不取决于工具。”

发现科学规律、创造技术的人通常意义上是高尚的、追求造福人类的，可一旦他们创造的科技成果普及开来，被更多的人掌握，却彻底工具化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不能低估人性，也不能高估人性。一些人能为集体利益牺牲自己，而一些人却为超额的个人利益埋葬一切道德。科技既可以是推动人类福祉的利器，也会沦为侵害人们利益的“凶器”。甚至科技越进步，会让违法犯罪的成本越低、危害越强、监管查处侦破难度越大。

需要指出，当今社会，推动科技成果转化应用、直接服务于百姓生活的先锋是科技企业，它们以产品、技术、模式的创新在市场上拼搏、冒险，社会也以优厚的市场回报激励着它们中的获胜者。它们引领着时代潮流，推动着社会飞速发展，但它们毕竟是企业，是为利润而存在的社会组织，一方面，它们走在了社会大众前面，甚至对于头部科技巨头，面对的是从未有人类涉足的无人区，另一方面，是超额的利益诱惑、灰色地带乃至监管的滞后，善与恶，天使与魔鬼之间，人性面临着极端的考验，科技企业很容易滑向后者。这也是为什么科技企业频频爆出负面信息的原因。

从凯文·凯利到赫拉利，这些“先知”们曾反复警醒世人：失控的科技将把人类带入毁灭的境地。“元宇宙”是当下社会热议的话题，去年，360公司创始人周鸿祎公开呼吁一定要辩证地看待，如果元宇宙就是让人7乘24小时都生活在虚拟世界里，所有的生命都在虚拟世界里，这不应该是科技的未来、人类的未来。此时，周鸿祎发出的是向善之声，但早年创业之时，他也留下了做“恶意软件” 的不光彩历史。2019年两会期间，马化腾认为，只有进一步加强科技伦理对科技活动的引导和规范，才能促使科技活动朝着更加有利于人类和人类社会的方向发展。然而，腾讯曾经的抄袭、垄断等不光彩的一页并未在网民的头脑中抹去。美国女星伊丽莎白·泰勒说过“成功是最好的除臭剂”，这是当年好莱坞的法则，好像也适用于当下中国互联网乃至整个科技企业。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但这个第一生产力不能缺少导航器。科幻作家郝景芳说：“科技的发展史本身也是一部人类心理的探索史。”科技向善历来是社会的期待。而如今，如何让科学始终向善、造福人类，已经成为全社会的共同呼声。

今年的“3·15”国际消费者权益日主题是“共促消费公平”,重点提到了“积极引导科技向善”。吃一堑、长一智，现实中消费者已经被各类企业的各种套路教育得成长起来，已经壮大的中产阶级又提高了市场对隐私、安全的要求。科技企业高速发展与巨大影响力的现实，决定整个科技企业亟须树立“科技向善”的发展观，即通过技术资源为人类社会可持续发展创造福祉。如谷歌一直践行“不作恶”，腾讯将科技向善作为发展战略，两者都是为了引导技术和产品放大人性之善。

现在企业的“向善”还是利益驱动为主——很多企业做的善事，最终还是出于商业利益。企业一定要认识到自己的社会责任，如果只是一味单纯地从产品效果、商业回报去考虑问题，那就违背了科技向善。当商业利益和向善发生冲突时，企业解决问题时的思考和行动如果还能是正面的，才能被定义为科技向善。

如果说科技的高度决定了一个时代的起跑速度，那么价值观则决定了它最终能跑多远。不沦为技术与利益的囚徒，企业才能立于不败之地。马化腾、周鸿祎正因为能反思自身与企业的错误，才能实现不断自我超越，腾讯、360才能发展成超级科技“大厂”。

但绝不能高估科技企业对自我的规范，加强对科技企业的监管、约束是必要之举。在历史上，科技向善通常是通过政府管制和企业自我约束来实现的。

近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加强科技伦理治理的意见》，并发出通知，要求各地区各部门结合实际认真贯彻落实。《意见》要求健全科技伦理治理体制，包括完善政府科技伦理管理体制、压实创新主体科技伦理管理主体责任、发挥科技类社会团体的作用、引导科技人员自觉遵守科技伦理要求。科技伦理是开展科学研究、技术开发等科技活动需要遵循的价值理念和行为规范，科技向善是它指向的目标。这一《意见》致力于构建一个覆盖全面、导向明确、规范有序、协调一致的科技伦理治理体系，为科技企业向善提供了顶层设计。

同时，这也预示着科技企业野蛮生长的模式已经过去，只有致力于为人们创造价值、福祉，才能发展壮大，成为引领时代、受人尊敬的企业明星。

文/本刊记者 路涛

本文刊载于《中外企业文化》2022年0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