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四大名亭，陶然亭为其一。它位于北京南二环陶然亭公园之内，这是我很喜欢的一所园林。园中的“华夏名亭园”仿建有沧浪亭、谪仙亭、醉翁亭、百坡亭、浸月亭等各地名亭。浓荫之下，茂林之间，亭阁与湖水、石桥、佛庵、古木环绕交织，相映成趣。天朗气清之日，游走其间，令人有萧然出尘之想。

明清以来，很多文人对陶然亭有着独有的偏爱，龚自珍、黄爵滋、林则徐、齐白石等名士都曾在此吟诗抒怀，大量珍贵的诗文、书法留存至今。“陶然亭”三字便是国画大师齐白石先生所题写，已有近百年的历史。书体为篆书，笔意朴拙、凝重、高古，彰显着这里的底蕴与不俗。出于对名园、名亭、名士的尊崇与向往，当代不少的文人、画家依然在此倚园而居，享受着城市喧嚣下难得的清净。

画家孙佩杰的住所离陶然亭不远。每次拜访，只要时间充裕，我常从园中穿行而过，一是可作亭中游；二是可借今怀古，去回味古人笔下“云气缭绕”的楼阁仙境。对于一直从事楼阁亭台创作的孙佩杰来说，想必也有如此身临其境的感受。多年来，他沿承着师承、写生、创作的道路不断前行。在由生活到艺术，由人境到画境的转换与创造之中，他内心的体验一定是更加熟悉、也更加深刻的。

孙佩杰的楼阁山水起点高，路子正。三十年前，孙佩杰拜著名写意楼阁山水画家何镜涵先生为师，成为他的入室弟子。这种传统的“师徒”学习方式，自古有之，且熏养大家无数，留下了很多的佳话，诸如胡沁园之于齐白石，吴昌硕之于潘天寿，黄宾虹之于李可染……在这些亲同父子的师徒关系中，老先生们出于爱才之心，一般都会倾授所学，悟性高的弟子便会脱颖而出。何镜涵先生德艺双修，对弟子做人、学艺要求非常高。多年的陪伴，孙佩杰一直谨遵先生教导，坚持创作与史论双修，不仅在笔墨、构图、设色、意境等方面严格继承了楼阁艺术的精髓，而且在文史、理法、哲学上的学习思考，又保证了作品的文化品味。可以说，扎实的基本功，纯正的笔墨格调，正大的画面气息，是孙佩杰作品中非常鲜明的特点。

孙佩杰的楼阁山水有着虚实相生的绘画美感。中国的山水画含有丰富的矛盾关系，阴阳、虚实、疏密、前后、冷暖等等，正是在这统一而又对立的经营布置中，形成了中国绘画独有的艺术魅力。在孙佩杰的作品中，虚与实的笔墨关系对比最为明显。其中，楼阁为实，配景为虚。楼阁是画面表现的核心，他擅长以兼工带写的小写意墨线勾勒楼体外形，行笔沉稳，技法写实，线条既有秩序、又不失节奏。同时，在严谨的用笔之下，这些具有书写性的墨线也有很丰富的变化，特别是大量钉头鼠尾线条的运用，增加了楼亭的灵动感、跳跃感。在完成线的造型之后，楼阁或设色表现；或水墨晕染。前者富丽堂皇，雍容富贵；后者烟云缭绕，亦真亦幻。可谓独具匠心，各具美感。配景的营造上，他以大面积、多层次的水墨叠加晕染完成，呈现出厚重、虚淡、缥缈、朦胧的氛围。画中大面积的配景不是简单铺陈，而是有着很丰富的内容，块石、草木、湖水等物象穿插设置，不仅增强了画面的形式感、构成感，也让作品达到了虚中实，实中虚的效果。此外，他某些作品中光影效果的刻画融入，又增添了笔墨的透气感，画面更具层次和变化。从精致写实的楼阁，到虚淡丰富的配景，孙佩杰借助直观写意的对比书写，作品呈现出广大而精微的艺术韵味。

孙佩杰的楼阁山水注重对文史的研究，皇家园林题材备受世人喜爱。中国楼阁建筑集实用和美学于一身，北京的静宜园、静明园、万寿山颐和园、畅春园、圆明园等皇家园林最具代表性。作为北京人，孙佩杰对这些古建筑有很深的情结。创作时，他常常翻阅大量的文史古籍资料，了解它们的历史、人文、结构、变迁、环境等等，再结合自己对景写生的真实感受，以充满感情化的笔墨来进行创作。他用最艺术的方式讲述每一座楼阁的历史，呈现它们最美的角度，给人以熟悉而又陌生的绘画美感。近年来，他围绕三山五园所创作的皇家园林作品经常受邀参加不同类型的艺术展览，借助这些活动展示，他的楼阁画得到了很多人的喜爱。如今，提到楼阁山水画家，大家常常想到的就是孙佩杰，这从一个侧面也验证了他在艺术道路上选择是正确的，也验证了他的作品得到了大家的广泛认可。这对于一位艺术家来说，是非常不容易的。

在中国的山水画历史上，写意楼阁山水画是一种很独特的艺术形式，它从界画发展而来，历史上大画家如李思训、卫贤、郭忠恕、仇英、袁江、袁耀等，均有非凡的楼阁艺术造诣。作为当代优秀的写意楼阁山水画传承者和创作者，对于前贤的艺术，孙佩杰备为推崇，特别是对明代才子画家唐寅的诗文曲赋尤为倾心。在他的画案上，摆放着很多关于唐寅的诗词、绘画、研究资料，他在翻阅学习中与其对话，撷取艺术精华，为己所用。

古人云：天道酬勤，画道唯精。孙佩杰笔耕不辍的艺术实践与探索，体现了一位优秀艺术家所应具有的素养：天赋、勤奋、率真、个性、思考……鉴往而知今，知今而推远。我感到画家孙佩杰和他的写意楼阁山水艺术未来将会得到更多人的关注。

隋永刚（作者为《北京商报·典藏艺术周刊》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