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凯旋门的滚滚浓烟面前，“倔强”如马克龙也扛不住了，用一段电视讲话释放出“服软”的信号。当地时间10日晚，法国总统马克龙终于发表了备受瞩目的电视讲话，宣布了一系列福利措施，以平息民众越烧越烈的“怒火”。不过，质疑和指责依然围绕着这位年轻的“富人总统”。这可能是他“挽尊”的最后契机，也是防止战火继续在欧洲弥漫的契机。

罕见让步

“自2019年起上调月最低工资标准100欧元，对加班期间所获薪酬将免予征税；不增加月收入2000欧元以下的退休者须缴纳的普遍社会保险捐税，”分发蛋糕是马克龙这次讲话的主题。当地时间12月10日，在巴黎爱丽舍宫，平静的马克龙面向全国作出让步，法国TFI电视频道播放了这次电视讲话。

除了分发蛋糕，马克龙还将姿态放低。在谴责“黄背心”的同时，也承认自己就任以来的一些言论伤害了部分民众，对民众呼声可能没有作出足够及时和有力的回应，会担负起属于他的责任。据法国《回声报》报答，这是马克龙自2017年5月就任总统以来所作的“前所未有的”低姿态。

妥协或许是处于无奈。“当怨恨出现时，这也是人们希望获得爱意的表现。”此前，马克龙曾这样分析“黄背心”出现的原因，不过他可能没有料到，民众这一次表达怨气的规模如此大。

在打砸抢的连续暴乱下，浪漫巴黎迅速化身为暴乱之都。在上周末的最新抗议活动中，有13万人上街，法国政府派出了9万警察严阵以待，甚至出动了装甲车。法国地标性建筑埃菲尔铁塔、卢浮宫、蓬皮杜文化中心、香榭丽舍大街被迫紧急关闭。

伴随骚乱而来的是一个狼狈的法国，多国政府发布法国旅游风险警报，众多旅行机构取消了前往法国的旅游行程。法国连锁酒店业全国联合会12月初的统计数据显示，年底节假日酒店预订出现停滞，同比下滑10%至15%。法国央行10日预则预测，受“黄背心”运动冲击，法国第四季度经济增长将从0.4%下调至0.2%。

“不希望只得到一些面包屑，而是希望拿到整个面包，”示威者们对于马克龙的让步，依然存在质疑。法国各反对党中，有些认为这些福利措施覆盖不周或难以落实，有些则认为马克龙依然袒护富人。

马克龙的妥协时机似乎挑得还不错。在暴乱完全打乱了法国的日常生活后，国内对于“黄背心”运动的支持也有所降低。12月11日的最新Way-LCI民调显示，绝大多数法国受访者支持“马克龙演讲”，希望“黄马甲”就此偃旗息鼓的比例已迅速上攀至54%。

软硬兼施

让步，不代表投降。“我们将运用强有力的手段来应对经济和社会方面的紧急情势，比如更迅速地减轻税负，控制公共开支。但是（政策）不会有180度转弯。”马克龙在讲话中也这样强调，称自己将会继续推进改革，且不会重新设立“巨富税”，“巨富税”正是不少“黄背心”运动的参加者的主要诉求之一。

极左反对党“不屈的法国”领袖梅朗雄第一时间表达了自己的不满，称马克龙的让步完全没有达到民众的预期，自己将支持这周六“黄背心”运动进一步的示威活动。

马克龙分发的蛋糕也被诟病为“不太甜”。据《费加罗报》报道，马克龙承诺的100欧元增长，民众实际拿到手的可能只有80欧元，剩下20欧元将被存入社保金中。而爱丽舍宫此前透露过，马克龙原本计划在五年任期末时提升最低工资标准。

复旦大学欧洲问题中心主任丁纯在接受北京商报记者采访时也表示，这次讲话看似软，给了许多福利许诺，但实施紧急状态则是硬的一手，应该说是软硬兼施，以控制局面，度过其本身的执政危机。

早在第三轮骚乱之后，法国政府也已做出过让步，在12月4日、5日，先后两次作出有限妥协，包括暂停上调燃油税，在2019年5月前冻结电费和天然气费用上涨等，但这并未让示威者满意，毕竟抗议初衷已经演化成对于马克龙改革的不满。

“年轻气盛”、“操之过急”，是一些媒体对于马克龙的评价。从取消“巨富税”，到劳动法改革，再到增加电力、烟草和燃料税，马克龙试图用自己的改革，让古老的法兰西焕“新颜”。虽然初衷是希望通过资本家推动发展，从而做大蛋糕扩大红利，但在贫富分化的法国社会，这被解读为“劫富济贫”和不体恤底层民众。

“我没钱给儿子买圣诞礼物！”一位参与示威的法国司机表达了自己的愤怒。这是“黄背心”示威者的一个缩影。示威者不愿意脱下“黄背心”，正如马克龙的“富人总统”标签难以被撕下。

潘多拉魔盒

就在马克龙发表电视讲话同一晚，法国预算部国务秘书奥利维耶·迪索接受媒体采访时称，预计这个“马克龙蛋糕”将需要80亿-100亿欧元的财政资金。而削减财政赤字一直是马克龙努力的方向。《回声报》指出，法国明年的财政赤字率将从预计的2.8%上升至3.5%，这无疑将影响马克龙在欧盟范围内的威信，因为法国一直是欧盟财政改革的主力军。

虽然增税的确是削减赤字的好方法，但也是民众怨声载道的根源。数据显示，目前法国税收占其GDP比例高达46.2%, 居经合组织20成员国之首。“马克龙，你不配吃我养的鸡！”在一段Youtube视频上，为爱丽舍宫养鸡的艾洛伊抱怨道，自己每周工作77小时，三年休了一周假，每月收入仅为700欧，还要依靠母亲每周50欧元的接济。

与法国齐名的浪漫之国意大利，也在减税与赤字之间摇摆，并就一份超支预算案与欧盟展开了几轮拉锯战。BBC分析称，“黄马甲运动”其实突出了法国等国家面临的经济受挫、政府不被贫困人民信任的问题，人们要求更高的工资、更低的税收、更好的社会福利，甚至是总统的下台等。

无论是改革还是让步，马克龙开启的并非新世界的大门，反而像是欧洲世界的潘多拉魔盒。自金融危机之后，紧缩的财政政策是整个欧洲的“通病”。因此，“黄背心”示威也蔓延到了比利时、荷兰等其他欧洲国家。上周末，布鲁塞尔街头出现大批示威者，抗议油价高涨、生活负担过重等，并要求首相米歇尔下台。

丁纯告诉北京商报记者，如果法国紧急状态法执行有效的话，“黄背心”危机不至于引发全欧群体性抗议骚乱。但目前全球化负面因素在欧洲发酵已是不争事实，所带来的民粹盛行及反全球化一体化后果已有流露，这点具有相同性。

“法国总统当前面临的危机不仅仅是法国的危机，同时也是整个欧洲未来的危机。”CNN这样表示。丁纯也称，目前各种内外危机对欧洲产生冲击，使其处于消化适应调整阶段，需要在国际上重新寻找定位的时间。

北京商报记者 陶凤 汤艺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