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9日凌晨，一剂强心针注入了全球市场。在纽约经济俱乐部的午餐会上，美联储主席鲍威尔使用了稍显“鸽派”的措辞，一句“利率略低于中性区间”，似乎让投资者看到了加息进入尾声的曙光。不过，在波澜不定的美国经济现状前，谨慎派和乐观派的博弈，都是小心翼翼的揣度。这场市场的狂欢，到底是真反转还是假自嗨，并不能轻易下定论。

鲍威尔放“鸽”

“鸽”声嘹亮，成为市场多数声音对鲍威尔演讲主题的概括。“按照历史标准衡量，利率仍然很低，而且它们维持在略低于对经济中性水平的广泛预期范围——也就是，既不使增长加速，也不使增长减速。”鲍威尔这一句平平无奇的话，成为引发巨大涟漪的小石子。市场认为，这意味着美联储的加息政策可能即将步入尾声。

从10月3日的“很长一段距离（long way）”到11月29日的“略低于（just below）”，细心的投资者们玩起了文字游戏，细微的差别被解读为美联储正在由鹰转鸽。“（鲍威尔）现在承认接近中性，这表明，未来的加息次数可能不会像投资者所认为的那样多……这对投资者来说无疑是利好消息。”芝加哥投资咨询公司Cresset Wealth Advisors首席投资官Jack Ablin表示。

最快反应的永远是股票市场。在各方揣度之下，周三收盘时，美股大涨，标普500指数上涨2.3%，道琼斯指数大涨超600点，创八个月来最大涨幅，纳斯达克指数涨近3%。收盘时总市值为42.58万亿美元，较前一个交易日的41.7万亿美元增长0.88万亿美元。几大科技股也不甘示弱，亚马逊大涨6.09%，谷歌涨4%、苹果涨3.85%、微软涨3.71%。

这距离华尔街形成“美股熊市共识”，仅过去了一个月。因此，在谨慎派看来，市场可能高兴得有点早。“如果说近期有什么可以肯定的话，那就是市场误解美联储主席鲍威尔的能力。这在今天再次表现出来。”加拿大皇家银行资本市场首席美国经济学家Tom Porcelli在一份报告中指出。

认为市场误解鲍威尔的还有路透社，路透社的一篇报道中指出，在10月3日“很长一段距离”的讲话中，鲍威尔引用的是联邦基金利率预期中值3%。但在今年9月的议息会议上，美联储官员对中性利率的预期介于2.5%-3.5%之间。而目前，联邦基金的利率处于2.00-2.25%的区间，这较美联储认为的中性利率下限仅差25个基点，因此鲍威尔引用“略低于”似乎也没有问题，但距离美联储3%的预期中值的确还有一段距离。

被针对的加息

事实上，市场或许有狂欢的理由。“黑色十月”让美股再动荡中挣扎。上周，美股继续暴跌，道指和标普指数已完全跌去了全年的涨幅。科技股们也遭遇了滑铁卢，FACEBOOK下跌近40%，苹果、亚马逊、奈飞、谷歌均下跌20%以上，仅这五只科技股，市值蒸发了近万亿美元。

“我们处于熊市，”上周一，摩根士丹利股票策略师迈克尔威尔逊在给客户的报告中断言，尽管美国经济强劲，但市场正在嗅出经济增长的急剧减速和企业利润的下降。

这背后是美联储四年八次加息的现状，从2015年的1次到2018年的3次，每次加息25个基点，这招来了美国总统特朗普的不满。在他看来，美联储加息过快对美国经济带来伤害，尤其是近期的股市大跌，甚至导致美国通用汽车决定关闭厂房，裁员逾1.4万员工的计划。

为之前的货币政策进行修正，以及美国稳中向好的经济形势，是美联储加息的理由。金融危机之后，在美联储主席伯克南时代，为了助力经济复苏，一轮又一轮的货币宽松政策被推行出来，不断降低的联邦基金利率就是其中之一，最后利率甚至降至为0，即零利率政策。

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研究部助理研究员刘向东在接受北京商报记者采访时也表示，特朗普是不希望加息的，并且美国经济四季度出现了一定下滑，但鲍威尔要保持独立性，少数服从多数的抉择机制让美联储也比较谨慎。如果要按照特朗普的想法，需要各个机构的配合，但美联储不停加息，也有点格格不入。

“美国失业率为3.7%，为49年以来的最低点，许多其他劳动力市场强弱指标均达到或接近历史最高水平。”在此次演讲中，鲍威尔十分看好美国的经济形势。不过，从27日晚间美国商务部发布的数据来看，美国经济的增速却有放缓的迹象。美国三季度实际GDP年化季环比修正值为3.5%，不及二季度的4.2%。

“我们知道，加息太快会有缩短扩张的风险。我们也知道，行动过于缓慢——将利率维持在太低的时间过长——可能会以通胀上升或不稳定的金融失衡的形式面临其他扭曲风险。”在演讲中，鲍威尔提到美联储加息旨在平衡这两种风险。

经济裂痕

无论是谨慎派的忧心忡忡，还是乐观派的拍手叫好，美联储暂缓加息的倾向其实并未明确。但美国经济的裂痕却有了实在的迹象，或许这与市场“误解”鲍威尔有些许关系。

除了鲍威尔对于“中性区间”的提及，11月28日发布的美联储《金融稳定报告》也值得关注，其中显示，当前资产价格已高于历史水平，如果贸易紧张升级、地缘政治不确定性等金融稳定风险成为现实，资产的跌幅可能会“特别大”。

从楼市表现来看，美联储的忧心有些道理。整体看来，近两年来，美国多数地区的房价明显快速上涨。席勒美国房价指数显示，全美平均房价比次贷危机之前的泡沫高峰时期还要高11.5%。但最近，这一趋势似乎开始逆转。

曾被看作是全美“最火楼市”的加利福尼亚州的房价正在直线下跌。数据显示，加利福尼亚州圣地亚哥的房屋销售量9月下滑了17.5%，创下11年来的最低记录；房价中位数也下跌至57.5万美元，是自1月以来的首次下跌。此前8月，圣地亚哥的房价曾创下58.3万美元的历史新高。

楼市只是一部分，美国的GDP数据的确描摹了一个消费者信心和就业市场强劲的经济体。但在《纽约时报》的专栏作者David Brooks看来，美国只看到了GDP这三个字母。根据美国最新的家庭债务报告，截至2018年第三季度，美国家庭债务总额飙升至13.5万亿元，刷新了历史最高记录，甚至高于金融危机时期的家庭负债额。

明尼阿波利斯联储主席卡什卡利称，美联储应该停下来看看经济如何继续发展。他强调，没有看到美国经济过热的迹象，所以不需要先发制人提高利率。

刘向东也坦言，渐进性的加息会持续下去，不过加息的步骤会根据美国的经济数据和前景进行一定的调整，“虽然此前美国政府的减税政策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消费，但如果利率过高，资金流动性注定会减少，对于负债高的企业而言，还本付息的压力会增大，联邦政府的压力也会加大。”

“永恒的警惕是金融稳定的代价。”在演讲的结尾，鲍威尔再次重申了美联储对于金融稳定的重视。

北京商报记者 陶凤 汤艺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