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种文化商业现象的“行画”,通常是指由画工制作的低级艺术商品,与艺术作品泾渭分明。但在很多学者眼中,艺术名家笔下的“行活儿”,可称为高级行画。这一带有反讽意味的词语指向的是知名艺术家粗制滥造,形成了许多面貌雷同、品质低劣的作品。由于名家光环笼罩,业界一直对此讳莫如深。究竟谁在为高级行画买单?大批有名无实的作品流向了何处?
名家的“分裂人格”
可以说,当下的艺术展览与艺术品流通市场能够体现许多艺术家“分裂的人格”。在个展上或出版物中的作品精彩纷呈,在市场上则千篇一律。艺术评论家齐建秋表示:“当艺术家不愿意认真作画,仅为了服务于市场的需要,那么很容易进入批量制作的状态。当他要在大的平台展示,作品才带有创作的性质。带有创作性质的可以称为艺术品,而在市场上流通的应付作品,则带有行画的成分。”
“几百元的大芬村行画和某艺术大师的流水线作品,在我看来一样都是行画”,北京艺博会秘书长吴正田向北京商报记者表示。然而,记者了解到,批量产出,也并不表示所谓的高级行画就一定是价格低廉。问及名家行活儿的市场价格,齐建秋指出:“一直以来,中国画价值的第一要素是名头。只认袖标不认人。有的画家,不管画得多差,作品价格还是按照平尺来计算。”艺术家张志国也表示:“不同的人不同价格。有名头的人,即使是应酬之作,价格很高也有人要。可以说名家行画的市场很大,字画市场越繁荣的地方就越多。”
有业界人士向北京商报记者指出:“买家常常会向艺术家直接提出要求,就要某个题材的作品若干张。这些作品远看几乎没有任何差别。”艺术圈内众所周知,有名家为了市场所需画了上千张的“老子出关图”和“钟馗”,不断地复制自己,久而久之,就没有创作性质的作品问世了。
除了重复性,齐建秋认为高级行画在风格上也呈现出很大的随意性:“原先是画工笔的画家,没工夫精雕细琢,就说是画的写意;画小写意的画家,则大笔一挥,转而大写意。该画得很具象的地方却画得粗犷潦草,反正就靠几个题材吃一辈子。”
为市场“批量生产”
评论家季英伦将艺术家的作品分为代表作、一般作品和随意之作三种,随意之作就是所谓的行活儿,是艺术价值最低、艺术家最底线的作品。“对自己有要求的真正艺术家,行活儿作品可能在其所有作品中只占据1/10的比重。”
在艺术家宋滌看来,盛产行活儿、行画是中国画一直以来的顽疾。作为手艺人,中国画的创作在学习阶段就讲究“默写”。不用对景写生,在室内提笔就可创作的方式,使得书画家应市场所需快速复制作品成为可能。
由于创作方式的独特性,一些业内人士普遍认为中国水墨画很容易出现投机和高级行画。虽然高级行画占据市场的份额难以统计,但有业界人士表示,凭借自己多年接触艺术市场的经历,感觉有50%的流通作品都属于高级行画范畴。艺术界行活儿在当下的泛滥有着多重原因。齐建秋认为,高级行画的出现首先是市场因素使然;第二是艺术家的道德水准缺失,稍有名气的艺术家对自身要求不严格,只图眼前利益,在无味的敷衍创作中破坏了艺术的独创性和自身的艺途;第三是市场容忍度的问题,有很多不懂艺术的收藏者、经营者,这些人的欣赏欠缺和对艺术的麻木不仁又进一步推动了高级行画在市场的泛滥。
值得一提的是,近现代的艺术大师也偶有应酬的行活儿出现。但由于他们画艺到达一定境界,信笔拈来都是笔墨酣畅。他们的常规创作和应酬的水平基本具有一致性,且不存在肆意复制的现象,与当下艺术家“印钞机”般的创作有很大区别。再者,一些水准不够的艺术家的精心之作,在业界人士眼中也脱离不开行画的性质。
“投机者”美梦难圆
有多大市场,就有多少买家。齐建秋指出,当下名家行画大部分出现在一些应景的需要上,如笔会活动现场;或者某些画廊、代理人的手头上。“特别是山东的一些画廊,它们代理的北京艺术家可能有一沓沓这样的作品。”
在业界人士看来,这类的名家行画基本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收藏。宋滌表示:“整个市场炒作成风,很多人未必喜欢这些应付之作,只是投机者见有钱可赚,便参与进来。没有人真正在收藏这些作品,它们在投机者的手里流转,用于交易、礼赠。”宋滌向北京商报记者讲述了一个身边的实例:“我有位朋友手头有一位供职于画院体制的名家的许多作品。这位朋友表示,他自身是学美术史出身,清楚这些作品是艺术家的行活儿。当初纯属是为了好卖钱,才收了很多。现在行情差,几乎‘砸在了手里’,赔钱也卖不出去。”张志国表示,许多企业经营者会直接与艺术家联系,从艺术家那收购一些行活儿,不看作品,只看名气。在宋滌看来,艺术市场的泡沫破裂,是由于大量的人在做艺术品“投机”而不是“投资”,“投机家”众多所致。
吴正田认为,全民艺术素养的欠缺,也使得行画市场有很大的受众。一位业内人士向北京商报记者表示,虽然自己是专业出身,能分辨艺术优劣,但身为企业管理者的家人却似乎只对行画情有独钟。家人虽有余力买到一幅精品之作,但最终还是用高价买了多幅格调不高的作品摆在家中。
随着市场回归理性,业界人士对于艺术创作的前景较为乐观。季英伦表示:“行活儿是商业社会对艺术影响的一种衍生品,这是避免不了的。但大众也是会成长的,行活儿会越来越没市场,是必然会被抛弃的。”宋滌表示:“对于很多投机者来说,该交的学费也已经交足了,该适可而止了。”
北京商报记者 隋永刚 胡晓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