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 140×70cm 纸本茶汁 2012年
《睿智》 168×68cm 纸本茶汁 2012年
《普洱-沉》 140×70cm 纸本茶汁 2012年
《论道》 140×70cm 纸本茶汁 2012年
《吐纳》 68×68cm 纸本茶汁 2013年
5月19日,“逆行——于继东禅茶艺术展”在798艺术区盛世天空美术馆拉开帷幕。“70后”艺术家于继东,是沿着中国当代实验水墨发展的后继者,在水墨画与抽象画的边缘创造出自己独到的表达。他致力于将“笔”、“墨”彻底从中国画中独立出来,将线条作为独立的审美个体去对待,以颇具张力的线条构筑视觉空间,在笔、墨的抽象与纯化中思考中国画的本质与未来。此次以“逆行”为题的展览,将展出于继东十几年来的禅画、茶画创作。禅画彰显了传统文人水墨的表现,茶画则再现了一种生活精神体验,是艺术家对中国画中东方思辨精神和文人传统的一次回望与再思考。作为一名新锐国画家,于继东无疑是中国画现代化路径上的一个思索者、跋涉者。
北京商报:谈谈此次展览的主题及对您个人的意义。
于继东:此次展览的主题是“逆行”,展出我前些年的禅画和茶画。为什么叫“逆行”呢?因为我十几年来的创作主线是关于线的时空观,近似抽象、观念类的艺术。但在这其中,我一直没有放下对于传统的研习与思考,禅画是最接近传统文人水墨的艺术表现形式,而茶画则是一种生活精神体验的二维再现。这次的展览我是想翻回头思考当代艺术与传统审美之间的联系和契合,重新审视中国画中的东方思辨精神和带有儒教哲学的文人传统。我觉得在这个时间做这种展览带有一种批判主义精神,可以让自己略微冷静思考一下当代艺术的线索和路线。
北京商报:“线”是您具有个人符号化的图示,是您对水墨语言进行的全新改造。您如何看待中国水墨传统与西方的抽象主义与抽象表现主义?
于继东:“线”本身就代表了中国绘画的精神,是中国绘画审美里的“骨”,但生活在现当代的社会中,我们失去了传统书画中对于“线”的文化语境,环境已经翻天覆地地产生了巨大的变化,我们无法再建立、复制历史的境况,传统意义上的文人阶层已经消失,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并且每时每刻都在以成倍的几率飞速前行。社会架构一旦产生变化,人类的精神维度会随之变化。中国水墨传统面临巨大的审美挑战和质疑。而诞生于西方的抽象主义则是建立在科学和技术发展的基础上受到精神心理学、数学、音乐的发展影响而产生的极为个体化的图像语言符号。他们诞生于欧洲大陆,并带有逻辑哲学的特质和影子。而诞生于美国的抽象表现主义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过东方宗教哲学,包括印度教、佛教、道教、日本神道教的影响,这一点格林伯格其实是承认的。他们不同于欧洲的抽象主义逻辑性,冷静的分析与构成,更多的是情绪的抒发和东方书画艺术的借鉴学习。我们在欣赏西方抽象类作品的同时,要反思他们的精神源头在何处。打个比方,约翰凯奇不仅对禅宗佛学进行过极为深入的研究,还把《易经》、《妙法莲华经》作为必修课来探讨学习。马瑟韦尔、克兰等艺术家的作品则带有鲜明的东方书法面貌。所以,我们需要追根溯源,发掘中国水墨艺术的精神内核,从中抽取精髓并结合当前审美语境去开拓自我艺术表现的新空间。
北京商报:如何把作为一种物质媒介的茶提升为艺术层面的表现形式?
于继东:我很早开始喝茶,但一直没有思考和绘画之间直接的联系,七八年前吧,我开始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每次饮茶后留下来的,就是茶叶渣与茶渍,我所关注的就是茶渍的遗留。
反观茶道的行为方式,它具有一定的文化区域性,尤其在中国,茶代表的是一种文化思维模式和交流方式,它与我们的日常生活是紧密相连的。在这里所有饮茶的行为都具有一致性,这种理性的行为模式在饮茶结束后就转变成为一种感性的经验主义,意即每个参与此行为的人都会获得不同的感觉经验。如何把茶作为一种物质媒介提升为艺术层面的表现形式,沿袭传统的笔墨规律,将之转换为茶的表现形式?我要做的就是把这种身体感觉经验抽离转化为一种视觉上的审美记忆。
茶与水,茶与墨,茶与笔,茶与纸,单一与重叠,扩散与收敛,在茶画中注入精神性的暗喻。我将品茶的身体行为转化为绘画的创作行为,在这里单纯的感官享受就转变成为精神的审美追求,蕴含在茶背后的文化价值就是支撑茶画最有力的框架。传统中国画中的意境在此不是通过固有的水墨、岩彩来表现,也不受形式的羁绊。它将生活与艺术融合一体,运用材料本身的特性与其隐藏的文化内涵,将我们固有的审美思想与情趣表现出来,于当代中蕴含了古典,于传统中显现了时代特性。
北京商报:茶渍的视觉痕迹、茶水的味觉记忆以及茶道的身体行为形成一种“联觉”艺术,您在“茶画系列”中寻求的是什么?
于继东:自古以来,“茶道”作为东方饮食文化中一种独特的行为生活方式,影响极为深远巨大,中国文人、僧侣将茶文化作为修身养性的手段,日本茶道则将阶级与社交群落与之紧密结合。将茶渍印痕作为一种文化痕迹遗留的产物,将茶水的流动性与味觉的感官体验固定为一种永恒性的表现方式,则是我在茶画中寻求的语境。我将其解读为本土文化的“回归性”——作为植物的茶叶在经过多道加工程序后转化为液体的精华,液体蒸发掉之后留在宣纸上的痕迹,则又回归其物质本身的属性。在这里理性的行为模式转化为感性的经验主义,是依托在对中国传统茶文化的形式性解读上的。而对于“茶画系列”里不同形态的表现形式,则如同饮了不同茶叶之后的各种感觉体验。在“茶画系列”里,茶水在纸面上的流动以形成不同的形态,代替了品茶时不同的味觉变化,在图式上呈现的是茶痕形迹,在含义中则隐喻闻香雅韵的中国传统人文思想。但由此延伸的思维跨度将是广阔的,它联系了我们自身的文化脉络与传承,唤起了我们更深度的精神思考。
北京商报:除了从事艺术创作,您还在学校代课,并做设计、做插画,研习佛学,如何均衡这些角色?对艺术表达有怎样的影响?
于继东:每个艺术家的生活方式都由其境遇所关连,我教过各类学生,各个年龄段,中外的都有,与人之间的交流是艺术家必不可少的沟通手段,我以此建立起语言与心智的外界交流,学生们能够不断带给你惊喜与问题,我喜欢接受质疑和挑战,他们激发了我的创作灵感和对问题的深入研究。设计与插图从学生时期就开始了,它给我养成了一个逻辑性分析与计算的严谨态度,同时,大量知识性的累积与阅读造成了转换成多种图像表现形式的可能性,比如与《中国国家地理》长年的合作,与各方面专家、学者的沟通与交流将科学的严谨性和对数据的分析直接影响了我的艺术创作。而后期对于佛学的认知则是“放下自我,随遇而安”的艺术形成初始,它把我带到了一个更为广泛、深度的思维空间并形成了我初期的时空观。
所有的工作和艺术创作都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它们完整地构架了我的人生经验。将我的艺术表达不断推入更深层次的领域空间。
北京商报:“空观”是您近些年的创作经验总结,您能否具体谈谈?接下来是否有新的探索和方向?
于继东:“空观”本是佛教语,意对空谛的观想。本以为空观既是观察诸法皆空的道理,又或指观想一切诸法皆空之观法。后又思考观诸法皆空之理,既然一切诸法,皆因缘所生,因缘所生之法,无有自性,空寂又无相。于是对观此空寂无相之理即为空观心存疑惑。
大概16年前,我对量子物理产生了兴趣,随后引发了我对水墨进行解构的实践,既然电子是可以变化的,那么由其构成的物质也是变化的,我将固定墨色的水墨线条引入变化的水墨构成中,去探寻一种平衡的秩序感,交叠的单一墨线构成丰富的视觉空间。我在这里运用了传统中国画里留白的概念,正是由于留白使得画面生动流转,层次丰富。老子有句话:“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在这里可以用做从反方向的意识里得到其原旨。正如中国传统绘画里讲的“虚空”,也就是“实处易,虚处难”的道理。正因为此种空间意识的理解与把握,造成了中国传统绘画中的气韵盎然、理性而静谧、内在而超验、充满而空无的审美意识经验,而这种经验深远地影响了当代艺术的发展,尤其是20世纪初开始的美国前卫艺术的发展。在此后的十几年深入中,我逐渐意识到留白的重要性,也就是不断在做减法,随着认知的完善我意识到单纯的技术上、构图形式上的减法是不够的,应该做思维上的减法,就是要让自我与创作融合,与作品融合,这才是我想要的表达方式。于是就产生了“茶画”、“流痕”系列作品,在这其中,我发现到痕迹之间的间隙(空间)是如此的重要,它构成了画面的气息和磁场,透过层层痕迹也能体会到空间对视觉审美带来的吸引力。在不同的距离下观看会带来不同的视觉体验进而上升到心灵体验。我在创作“流痕”和“茶画”作品时,简单重复的动作宛如我的自我修行,我将禅定的感悟融入我的创作中,将时空观带入这自然流淌里,日复一日的继续,一遍遍的深入,在此过程中渐渐远离偏见与形式,努力将自我深入空无之中,让心性随流淌的水墨、茶汤、水色结为一体。
由画面中的空和观者与作品之间的空又让我想到怎样延伸这种空的意识也许是我所要探究的本质,所以2015年在我的行为装置作品“香灰”里,我继续了这种思考方式,就是利用参与者的实践行为,打破固有的作品观看与思维方式,打破作品固定的空间限定并扩大至美术馆外任意场域,将作品不断地延伸和进行,从而持续引发参与者对自然和心灵的深入体悟,将原有时空与现在和未来时空进行对话交流,发生意识关联,从而扩大了作品的能指并改变作品的所指。2016年创作的“此在”则是对时间历史存在形式的另一种探索。
“空观”来自于传统审美精神的内核,它包含了东方宗教的时空认知和现代科学的结合,“空”不代表“无”,而是另一种存在形式。这里的“空观”则是指对空的意识方法,认知思想,属于方法论的范畴。这里的“空”是时空的概念,也是放下自我,让意识和认知在时空中实现的过程,这也是自身在时空中的自我认知。
“空观”是流动变化的,也是虚无静止的,它是人类心灵进入自然并融入其中的方式,是思维状态的穿越。它呈现出来的是一种精神的表达方式,而不仅仅限定于形式之中。“空观”不仅仅作为艺术创作的材料,而是对更加广阔的思维意识领域做出实践与探索其深远的可能性。
北京商报记者 隋永刚 实习记者 胡晓玉